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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我言（卷三：梦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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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是我言（卷三：梦境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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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宿正伯 转贴自：本站原创 点击数：5951 文章录入：恐美人之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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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拊掌绝尘
梦境十一
166
每个人眼里的色彩是否相同？会不会在我眼里看到的红色，
在你眼里却是蓝色，在他眼里却是黑色，只不过大家都把各自所
见的这些颜色称作"红色"。
也许我所赞美的蔚蓝的天空、翠绿的森林，反映在别人心中
根本就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色彩组合，而大家却认为看到的是
一回事儿，因为在概念上都对应于"蔚蓝、翠绿"。
也许你喜欢的一个女孩肤色白皙，你说她真漂亮，那么白，
可说不定你所说的"白"其实反映在你心里的是黑色呢，那么你
只是把黑人当作白人而已。
世界是什么？我们从不怀疑彼此的共存，不怀疑彼此所见的
世界都是相同的，因而从不觉生活在人群中的寂寞。可世界究竟
是什么？其实只是每个人单独对环境感知的合集，你中有我，我
中有你，我一旦不存在，你的存在对我失去了意义；你一旦寂灭，
我的存在对你又有何价值？靠每一份儿单独感知来共同交织成
热闹非凡的共同梦境，形成不寂寞的共同感知，这就是世界。
《菜根谭》中说：观澄潭月影，窥见身外之身；听静夜钟声，
惊醒梦中之梦。我们都堕入了同一个梦，你梦中有我，我梦中有
你，梦里好多人！每天都有人离开这个梦，每天都有人闯入这个
梦，谁说我们不是匆匆过客呢？
我的梦
（167－174）
167
我对梦的好奇源于高考的前一天。
可以说，童年时代、少年时代的梦都是不留痕迹的，在无忧
无虑的日子里，梦亦是无忧无虑的，直到人生开始迈入正轨。
我有一个表哥，姓孙，和我同年参加高考。那年夏天，表哥
从乡下中学来到我家住下，准备参加在城里考场举行的高考。晚
上，我们同住一屋。
夜里，我第一次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梦见我和表哥一起
在乡间的一条大路上行走，路两边都是齐胸的玉米，走着走着，
看到玉米地里有一条羊肠小道，我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假思索地扭头对表哥说："哥，这地方我以前来过。咱们进去
看看！"
于是，我们俩沿着岔道来到了一座平坦的小山丘前，抬头看，
山丘上有一座十分简朴的小寺庙。我笑着说："对，就是这里，
我们上去吧。"
来到寺门前，门头的匾额上书写着"寒鸭寺"三字，至今梦
里清晰可见的字迹让我记忆犹新。我们推开门进去，看到寺中间
是一条穿墙而过的河流，寺门在河的这边儿，几间简陋清洁的僧
房在河的那边儿，河里面自由自在地游弋着许多鸭子。
当时阳光灿烂，河对面的僧房前坐着一位老僧，正在从容抚
琴，看到我们进来，他停下了手，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我，招呼
我说："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这时我才看清老和尚竟是满面红光，脸上一丝皱
纹也没有，颌上留着雪白的长须。
他对我招招手说："过这边来。"
我看了看河水，不是很宽，但一两步绝对跨不过去，不禁犹
疑起来。他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放心往过跳就是了。"
我沿着倾斜的河壁跑到河边就跳，好奇怪，也只有梦里才有
这样的好事儿！我的脚每快要落到水面，水里就会冒出一块石头，
如此"脚踏实地"，三两步我就跳到了对岸。来到老和尚身边，
他指着河里的鸭子对我说："你从前也是我养的一只鸭子啊！"我
看着河里的鸭子，不禁生出相惜之感。
我抬头看到河对面的表哥，对他招手道："哥，你也过来呀！"
表哥看我过得那么轻松，也冲下来往过跳，可惜他的脚下不
会"长石头"，扑通一声就落在了水里，他大喊："这水真冷啊！"
我连忙下去拉他，忽然从梦中惊醒。
第二天、第三天，我每考完一门儿，都兴高采烈，表哥却一
天比一天沮丧，一天比一天沉默，最后回家时竟是一言不发。
那年，我拿到了高考录取通知书，表哥落榜了。
我跟爸爸说起这个奇怪的梦，爸爸说："好啊，过河是吉兆。"
168
从此，我就与这个梦里的寺庙结下了不解之缘。
如同许多年少轻狂的感人故事一样，我因为早恋而放弃了学
业。少年时的想法永远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父母为此伤透了心，
经常暗暗以泪洗面，我自己则为了爱情饱受煎熬，在全家不眠的
夜里，我常常听到父母深深的叹息。
那一年秋天的一个晚上，我又来到了那条乡间小道，又看到
了玉米地，又自言自语地说："这地方我来过，进去看看。"
推开门进到寺里，河对岸空无一人，只从僧房里传来朗朗读
书声。我独自跳过河去，来到僧房外，贴着窗户听。然后，悄悄
地从后门溜进去。我看到僧房里约二十余沙弥坐在自己的蒲团上
听讲，讲台上，那位鹤须童颜的老和尚正在授课，他似乎没有留
意我的进来。我看到地上还空着一个蒲团，就轻轻走过去，坐了
下来。
老和尚讲了一会儿，话题突然一转，指着我说："你站起来，
回答一个问题。"我左右看看，不知所措地站起来，不知他要提
问什么。
他走到我身边，十分严肃地问我："你是想上学呢，还是想
娶媳妇儿？"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想娶媳妇儿。"
老和尚太息地拍拍我的肩膀，"坐下吧。可惜了你的才华。"
于是我坐下来继续听讲，不记得是怎样从梦中醒来了......
其后，我陷入了一场梦魇般的苦难生活，牺牲学业并没有为
早恋带来甜蜜的果实，女友精神抑郁，眼见着一位曾经聪明、漂
亮、气质极佳的女孩儿变得愈来愈陌生，我感到莫名的狂躁。在
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我的未来简
直是一片茫然，我拼命去努力了，可没有一件事是成功的。
我天天与一些朋友酩酊大醉，经常连续三四天在麻将桌上度
过，只有在深夜小便时，仰头望见朗朗星河，才会打一个冷颤，
想："我岂是这样的凡夫俗子？"
那时，我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是一个落魄、没有独立、没有
发言权的可怜虫，是一个越来越对别人的谩骂、侮辱、轻蔑感到
麻木的小丑，自负、骄傲消失殆尽，脸皮却是日见加厚，生活折
磨我的形骸，而我亦在自我放浪着形骸。
在那样的无助里，我多想再梦回那个熟悉的地方，聆听一番
教诲，请师父为我指点迷津。可偏偏梦境是可遇不可求，虽然我
还是有几次在梦里回到了寒鸭寺，可走遍寺里的每个角落，却看
不到一个人影，那里变成了一座荒芜之地！
经过几次来回，我几乎可以记得清寺里的一草一木，如果现
在给我足够的资金，我甚至可以将它完全复制下来。最好玩儿的
是寺里的一座塔，就在寺门旁，我遍寻人不着，就钻到那个塔里
去找。
塔的地上部分除一层外都是实心的，从一层进去，可看到盘
旋的楼梯直通到地下，我沿着陡峭、狭窄的石阶往下走，越来越
暗，越来越深，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已到了很深很深的地下，
在石阶的尽头可以看到一个仅容一人直立的水晶石屋，晶莹剔透
的屋壁外是墨蓝色的海水，站在石屋内，仰头向上望，所见全是
黑压压的海水，遥遥不知几千公里，隐隐泛出上面的阳光，那种
神秘、压抑的眩晕之感，让人极不自在，面对头顶晃晃荡荡的海
水产生的恐怖之感，让人不敢久留，我马上迫不及待地从楼梯上
冲出去。后来，我明白这不是个让人愉快的地方，遂不下去了。
169
若干年后，待到惊涛骇浪的苦恋最终归于风平浪静的决裂
时，我重拾书本，于翌年考入了北京大学。
虽然我非常自信自己的实力，可依然企盼能在考前梦到当年
那样"过河"的吉兆，可是，我没有梦到。
二十多天后的一个夜晚，我忽然又来到了那片玉米地前，又
看到了那条羊肠小道，这次，我没有进到寺里，因为那位慈祥的
长者就伫立在寺门外。我拾阶而上，来到他面前，他突然对我说：
"快回头看！"
猛回头，我发现山洪爆发，正以汹涌澎湃之势激流而下，眼
看越来越高的水势就要淹到寺门前了，老和尚推我一把，喝道：
"快游过去！"
我一跃入水，振臂疾游，以极其强悍的力量在洪水中搏击，
很快就游到了对岸。上岸一看，老和尚不知何时已在岸边等候，
他抓起我的手，往前走了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浩浩荡荡
的海水一望无际，水天相接处，云蒸霞蔚，甚是壮观！他对我说：
"这边水太深，不易渡过，我们换个地方出海！"
沿着海岸线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较小的港湾，那里泊着一
条大船，老和尚送我上船，然后嘱咐我："出海吧！以后的路还
很长。记住，前方海上有一个孤岛，岛上有无数璀璨夺目的宝石，
一直往前航行，千万不要去采那些宝石，切忌，不要耽误行程。"
我点点头，船儿随即顺风驶出了海港，迎着天际驶去。老和
尚在风中挥手，身影愈来愈小......
不久，我在海上遇到了那个小岛，远远就看到了岛上那璀璨
夺目的宝石，我记得师父的嘱托，可还是禁不住好奇，把船停靠
在岸边，登上了岛。那个岛看起来小，真正上岸，才发觉挺大的，
等我采到一些宝石时，却迷失了方向，在岛上的山峦中走来走
去......
悠然梦醒。
第二天，我接到了北京大学的入学通知书，但不是自己所报
考的外交专业，而是自己最害怕的专业之一：考古。我想我真的
是走到了浅水湾。
那是我迄今最后一次梦到那个小寺，梦到那个老和尚。大学
四年，直到现在毕业参加工作，再没有在梦里回到那个地方。
在学校时，我跟同宿舍的哥们儿谈起这段奇异的梦中生活，
同学们遂戏称我为"鸭子"，女生不知道这外号的缘由，竟以为
是因为我的外形：平足，肥胖，走路鸭步。
170
弗洛伊德对梦的解释，认为是潜意识的活动，是童年无意识
记忆的无意识再现，科学界也试图以神经学解开人类梦之谜，总
之，完全信赖于科学的人坚定地相信梦是现实生活的拓展，所有
梦都是以现实期望和现实经历为依托的。可下面的梦又如何解释
呢？当然，我首先起誓，并以人格担保，所讲皆属实。
在我辍学时期，尚有一些同学在读书，我读书的学校与我居
住的县城相隔很远，我很想念学校和自己的同学，经常梦到自己
又回到了校园，坐在教室里参加考试，可由于长时间不读书，面
对考卷上的试题一片茫然，那种焦急和失落直令人想要落泪。
有一天晚上，我梦到自己乘车来到了校园，时当午夜，校园
里非常幽静，空空荡荡无一人。我来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宿舍楼
前，推开虚掩的楼门，一步步来到自己住过的409宿舍，再推开
虚掩的宿舍门，屋里静悄悄的，同学们都睡着了，我挨个儿看了
一下每个人的脸，发现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于是我就走出宿舍。
在楼道里，我看到斜对过宿舍的门缝里隐隐透出灯光，我循着灯
光推门进去，看到一位同学正在桌上的台灯前写信，我站在他身
边，他没有发觉，仍在奋笔疾书。我仔细一看，这不是我们宿舍
的老七嘛？再看信，抬头写的竟是我的名字。我没有打扰他，轻
轻地退出门，下了楼，在校园里溜达一会儿，然后又乘车回到了
家乡的县城。
过了两天，我收到一封信，老七来的。信上说：因调换宿舍，
我已不在原来的409住了，以后你如果来信，可以寄到411－－
那是斜对门宿舍。
我感到无限的震撼和惊讶！
后来，这种奇怪的预感愈来愈玄。有一次，我在梦中来到了
一所大学，校名是"燕山大学"。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所
大学，因为当年在山西省高考报考指南上没有这所学校。在梦中，
我从燕山大学的校门进去，穿过一个缓坡，走到食堂，走过教学
楼，来至图书馆......
两年后，我与朋友到北戴河玩儿，顺便去游览了山海关。在
秦皇岛，我们在一个公共车站的站牌下候车。朋友对我说："你
看，这里还有一所大学呢！"
我回头一看，立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袭来，这又是梦里的
景象，一模一样的校门，一模一样的缓坡，一模一样的四个字：
燕山大学！我跟朋友说："我来过这里，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我知道它的食堂、图书馆在哪个方位。"
我们没有打赌，但所见皆如梦中。
171
还有许多许多这样的梦，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特异功能。
甚至有时午休，都会突然感觉自己在一个会场，看到有人在讲话，
场内听众抽着烟，吞云吐雾。结果，下午一上班，领导临时安排
一个任务："小宿啊，下午有个会，我没时间去听了，你代我去
一下吧！"
这样的感觉太频繁了，让人身心俱疲。我不禁想要证实人是
否真有灵魂存在。于是，我下决心要捕捉一次。
那是一个酷热的夏天，我在家里的地下室午休，恍惚间，我
看到地下室门外的过道里，有一位中年妇女拿拖把正在拖地，旁
边是一桶水，可我怎么都看不清究竟是谁在清洁卫生，我突然意
识到这是在做梦，我挣扎着想要醒来。可众所周知，想要强行从
梦中醒来有多么难受。
我终于挣扎出梦境，心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手脚乏力。缓
过神来，我赶快下地，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一切让人惊异：一楼
的侯阿姨正在拖地，旁边是一通水，她看我睡眼惺忪的样子，笑
着问："没睡醒啊？"
有一点我没有在梦中看清，那桶是红色的，那么显眼的色彩，
如果看清了，一定是有印象的。
在北大昌平园读书时，著名的反伪科学斗士司马南老师曾经
在校园阶梯教室做过一次讲演，并现场演示和揭穿了许多所谓的
大师的奇迹。我当时特别希望司马南老师能给我这些奇奇怪怪的
梦一个科学的解释，可我浓重的山西口音和不善言谈的个性，没
能使我鼓足勇气举手站起来讲出自己的经历。
172
事实上，中国人受孔子的教诲，在对待神秘现象问题上，都
是采取避而不谈的态度的，也即"敬鬼神而远之"。这的确是一
种很好的生活态度，积极、乐观、入世、务实，对幽冥之物敬而
远之。但这一态度，同时也隐含着另一层含义：认可鬼神的存在。
我认为，梦里的许多预兆是不能用科学完全加以阐释的。首
先，许多事情的结果绝对具有不可预知性，人的潜意识不可能作
出如此精确的判断；其次，梦有象征、隐喻的特点，且虽然象征
性的事物因人而异，但就每个人而言，这种象征和隐喻具有稳定
性；其三，梦里的许多事物、景象、体验都是完全脱离现实的，
在现实生活中从来未曾遇见过。
关于第一点，我所描述的自己的梦，足可证实梦的确具有预
示作用。这种预兆不是科学可以解释的，也不是唯物主义可以解
释的，唯一的可堪攻击之处，就是拿不出任何物质的证据，而我
相信，"没有物质的证据"，正是非经验世界的基本特征，否则唯
物主义与唯心主义就没必要数千年争论不休了。
关于第二点，书市上有《周公解梦》一类的书，列举了各种
隐喻的解释，但我对之嗤之以鼻。为什么？因为每个人的梦都不
一样，梦中事物的象征、隐喻意义也各不相同，自己的梦只有自
己能解，只有自己在总结规律的基础上能够领悟其中真意。比如
说，在我的梦中，过河预示着事情成功，乌云密布意味着烦恼之
事将临，下瓢泼大雨次日必有口角，路遇野狗野狼必然生病等等。
而同样的表征，对别人就可能具有完全不同的含义。
天下许多父母都有同感：父母与孩子心灵相通，孩子要发生
重大变故前，父母都会有所预感，梦，是其中的一种。往往每一
个孩子在父母的梦里都有一个固定的表征，这个表征一般不是孩
子自身形象，而多是孩子的属相，有时也会是树木之类。当然，
这只是对中国人而言，至于不同国家、不同语言、不同文化时，
梦的表现和象征意义也必然完全不同，我只能说，其中必有某种
不为我们所理解的必然联系，这种联系有其必然依据，也有其永
远难以理解的神秘性。
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早上醒来，妈妈对我们姐弟几个说：
"今天在外面小心点儿呵，我昨晚梦见恶梦了。"什么恶梦呢？
一颗小树在母亲的梦里被人拦腰折断了。
当天，我们放学后玩疯了，哪里还记得这些。傍晚时，姐姐
学自行车不慎摔倒，折了一条胳膊。这样的预感，你认为有什么
现实依托吗？我觉得，如果说"解梦"被认为是牵强附会，毋宁
说"以科学释梦"更是一种牵强附会。
再如，就在我拿到北大录取通知书前一天晚上，也即最后梦
到老和尚的那晚，父亲竟会在同一天夜里梦到一个激动人心的
梦。
那时正值酷夏，父母在乡下避暑，一大早他们突然赶到城里
来。我问为什么，父亲说，昨天晚上，梦到自己在院里乘凉，突
然看到大门外跌跌撞撞跑进一个邮差来，手里挥舞着一张喜报，
口干舌燥地喊着："考中了！考中了！"父亲在梦中喜极而泣，立
刻就惊醒了！这的确是个奇迹，所以，一大早就进城了。
那天上午，我收到了通知书，是当年全市唯一一个进入北大
的，且由于我传奇的经历，我的事迹成了街头巷尾轰动一时的热
门话题。
类似的梦，不胜枚举，几乎每一步人生的重大转折都会有梦
的先见。
173
在谈论第三点之前，我想插入另外一个观点：梦具有明显的
阶段性，且阶段之划分与人一生的阶段性际遇极为吻合。之所以
不将这一点列为"梦不可以用科学完全解释"的原因之一，是因
为这种梦与人生的阶段性联系，总体看的确是根植于现实生活
的。
今年回家省亲，坐在温暖的炕头上，我对父母说："我已有
很久时间不做噩梦了。"
到底有多久呢？我对现在的女友说："自从认识你以来，我
再没有做过噩梦。"
那么就是2000年了。2000年的夏天，是我人生的又一个重
大转折点，或者说，是一个持续两年之久的伟大转折的终于完成
点。
1998年，辍学数年的我，基本走出了情感阴影，终于明白
象我这样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除了读书之外别无出路，于是下定
决心坐进了复读班的教室。但是，苦恋多年的感情沉积并不是真
可以一刀两断的。我认为，等我过上好日子后，有责任照顾她一
生一世，所以，藕断丝连，所以，噩梦不断。
其实，我的噩梦起止日期恰恰就对应这段苦恋。那时，每次
女友生病前，我都会在梦里看到她坐在火堆里，被熊熊烈火烧灼，
或是看到她在黑暗的旷野里奔跑，或者看到她一个人逡巡在大雾
里找不着方向。而我自己也正处在百无聊赖、一事无成的时期，
所以梦里经常会在无穷无尽的冰川上行走，在毒气弥漫的花园里
摸索，或者是在爬一座陡峭、耸入云端的高山，钻一个越来越狭
隘的山洞，死也不肯回头；有时会仰头看见头顶不是湛蓝的天空，
而是汪洋的大海，有时会在旷野里遭天打雷劈，无论跑得多快，
头顶始终悬着霹雳、闪电，有时会在梦里照镜子时，发现自己脑
后血流如注。如此种种，不一而同，但无一不是极尽恐怖之能事。
2000年夏天将临时，一次无可挽回的事变使我的初恋以未
曾想到的方式彻底告终。而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的梦境也进入了
另一个时期，噩梦不再，平淡、毫无象征意义的普通梦占了绝大
多数，这些梦几乎不留下任何印象，但我知道噩梦的确远离了，
好日子也的确来临了。就在那年夏天，怀着巨大创痛的我在庐山
游玩时，邂逅现在的女友，她给我带来了快乐的心境。
三年多来，我只做过一次恶梦，不是因为自己的生活、学习
或事业，而是因为其后突如其来的非典。在梦中，我在大街上行
走，突然天空墨云翻滚，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压迫、弥漫到了大
地，竟在大街小巷里滚滚向前，我觉得无比恐怖，飞快地跑啊跑，
眼看就要被乌云吞噬了，马上推开街道旁的一扇门闯了进去，栓
上门，隔着玻璃看到窗外黑压压的云涛似山洪般肆虐横行。我以
前在梦里也见过乌云，这次是最可怕的！第二天，我离开家，一
走就在单位、学校住了三月，因为从那天起，北京开始直面非典
了。
174
我感觉，不是所有人的梦都是具象征意义的，也不是所有时
期的梦都具象征意义的，更不是每个人都会在梦里得到事业的预
兆的。也许很多科学家、很多坚定的唯物论者、尤其是很多断言
所谓"预兆"都是无稽之谈的人士，根本就不曾做过这样的梦，
所以他们才会更加坚信不疑地批驳任何有违科学精神的事物，而
事实上，他们凭的是自己的经验，而自我的经验又怎能作为评判
的依据呢？所以这种武断的态度本身就是不科学的，不公正的，
不实事求是的。无法证明存在的东西，同时也无法证明其不存在，
这应当是一个基本的逻辑真理。
梦里的有些景象，在现实生活中是找不到类比之物的。
我曾经在梦中置身一个二维世界，所有的活动都是在平面上
进行的，就如身处一幅卷轴画中一般。在画里，我居然还可以转
动脖子、举手投足，而低头看自己的霎那，发现自己的身体薄如
一张轻忽的纸张，没有丝毫厚度。然而，虽在画中，却并无画外
之物，也即平面就是所有，画外再无任何三维对比的存在，二维
就是自己所在的真正空间。当意识到这种感觉时，同样是恐怖而
心悸的。
在梦里，我亦常有飞离地球的体验，能于浩瀚宇宙中看到地
球的全貌，能于地球之外找到完全不同性质的落脚点，亦可以在
刺骨的冰水中畅游北冰洋，看到漫漫长夜下北极奇异的风光。
天，是我许多梦的主要载体。在我落魄市井的时候，经常做
两种梦：一种是在深夜里仰望星空，看到天上有各种各样的规则
图画，尤以花鸟鱼虫为多，有时完全是蓝底白色的素描，有时则
是绚丽的颜色，那么广阔的画面，遮掩整个天空，想象不到的伟
大、壮观与妖艳，一般都是静态的，但有时会看到天上图案出现
"地震"般的震撼效果；一种是站在阳台上看天空放映电影，那
么大的银幕，人物的头像太大了，一个眼睛、一片嘴唇都仿佛有
几十平方公里大小，还不停的动，常常会看到八一电影制片厂的
片头，一颗闪闪的五角星硕大无比，在整个天空放射着光芒。
我不知道您是否能体会身处这些梦里时的感受，我只能说，
能讲出来的压抑尚不及梦中压抑的百分之一。当然，以天为背景
的梦，有时也会很舒展。有两三次，我梦到自己在屋里看书看累
了，就背手踱出门外，然后看到漫天飞雪，纷纷扬扬，如此洁白、
空旷、轻灵的仙境。
更有许多与现实体验完全不同，实在难以找到合适词汇来描
述的景象，以及置身其中时刹那的超越凡尘的感觉。所有这一切，
我觉得几无现实体验可为支撑。
175
关于世界的本质，唯物主义当然也可以讲得通，一切就是亘
古的存在，生命只是物质条件巧合的产物，人亦首先是物质的，
而后又对物质能够产生认识，人死亡了，意识也随之死亡，人类
毁灭了，所有曾经发生过的意识也都归于寂灭，没有思维对物质
的反映，物质依旧寂寞无知地亘古存在。可见，物质注定永存，
意识注定虚空，意识永远只是不作任何停留的刹那，发生即是消
失，不留任何痕迹。
既然唯物主义可以解释得通存在之本质，我自然亦认为唯物
主义是可信的，在大学之前的确如此，在大学期间亦没有时间作
太多思索。但随着我对"我"的反思，对"我存在于这一刹"的
困惑，对"过往之事皆如梦"的深切感受，尤其是对自己梦中所
得到的预感的诧异，我开始在偶尔休憩时独立、认真地思考世界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生命究竟是什么、意识终究是什么了。有一
段时间，经常在午休醒来的刹那，面对窗前灿烂的阳光、斑驳的
树影，极度恍惚，真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总有一种万念俱灰
的感觉。
176
我确信，梦，的确具有预示作用，同时，由梦中所见，我亦
确信今生其来有自，因此，我断言，此界之外必有他界，前生后
世绝非虚妄。
此界的最大特点，就是物质实在性，辨证唯物主义与一切自
然科学观念确系此界所遵循之规律。人世间绝无可能出现任何超
越物质性的灵异现象，鬼神不可见，神迹不可见，一切弄虚作幻
之法全属迷信、骗局。
然而，他界的确有，前生的确有，使命的确有。故我认为，
此界与彼界当作一体观，一体而相隔，不可互见，虽相隔，而犹
留有联系，此联系不可实证，而可感悟，可察觉。梦，即因非物
质形态，无可捕捉，无可实证，而成为两界联系之桥梁，亦为全
面理解存在所遗之线索。
177
我在阅读《古兰经》时，曾经注意到穆罕默德的得道之法。
《古兰经》记载的是真主之言，真主之言是如何通过穆罕默德而
成《古兰经》的呢？是通过梦。
青年穆罕默德每年都要去麦加郊外的希拉山潜修一个月，一
天晚上，正当他潜修时，天使在梦中造访，向他传递启示。其后
的岁月里，穆罕默德断断续续得到这种启示，最后汇集成为伊斯
兰教无上经典《古兰经》。正因为穆斯林相信这本书的内容是真
主通过梦境给予先知的启示，所以认为，穆罕默德并非《古兰经》
的作者，而是启示的承受者，真主才是经文的真正作者，因而使
《古兰经》成为天启，具有了神圣的权威。这与《圣经》的成书
过程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我是中学老师，我必定会对这种宗教逻辑不屑一顾，我
会对我的学生说：这都是穆罕默德为了达到统一民族、建立政权
而采用的欺诈手段，充其量不过是以愚民的宗教手段达成崇高的
目的而已，本质上与中国的黄巾起义也没什么两样。如果你持这
样的态度，那就未免太过低估历史伟人了，太过以凡夫俗子之心
度圣人之海量了。如果影响如是深远的圣哲竟如你想的这么简
单，那他的思想也决不会影响如是深远了。
在这里，我不想断言真主是否存在，也不能肯定说穆罕默德
的得道途径是完全如实的，更不能说《古兰经》之经文果真就是
真主的本意，但凭我自身的梦境体验，我认为，至少这种得道之
法是可能的。
178
我猜想，他界，未必就是神界，他界未必完全操纵此界，此
界与他界当无高下从属之分，此界与他界当同等伟大磅礴。只是
此界有生老病死，有各种不可突破之生存形式规律之界限，所以
自以为能力有限，而向往他界。其实，他界到底以何种形式存在，
以何种规律运行，我们终究不可知晓。唯可说，有他界。
若无论是否以具体物质形式存在，但"有"即为"真"，即
为确信之存在，则他界纵使非物质形态，亦为"实有"，既为"实
有"，则亦可从哲学意义上讲，为"唯物"。故我认为，此界彼界
亦可统属"大唯物"，亦即存在、意识皆为永存，皆为实在，有
物质世界无生无灭，亘古长存，亦有意识世界无生无灭，亘古长
存，二者皆不可探其源，只是"确有"、"永有"、"一直曾有"、
"一直将有"，故统属"大唯物主义"。
看郭敬明所著《幻城》时，并不如中学生一样为那种执着的
至爱而感动得泪流满面，倒是觉得作者对两个世界之描述颇见真
理。幻雪帝国就如我们所处之世界，幻雪神山就如我们所想之他
界，可能他界之能力要远远超越我们，可能此界之人在他界之威
力面前微不足道，但作者却告诉我们一个真理：纵使如此，亦无
碍于此界同彼界一样之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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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梦之外，还有无其他蛛丝马迹可间接证明我们所见所处之
世界并非简单的唯物吗？有。
譬如，面相。中国人的富贵贫贱善恶忠奸是写在脸上的。由
于问题敏感，我不想就此问题展开谈。但至少在我的阅历中，耳
轮有痣的女子无不聪明超绝，掌握如绵如绸之人无不富贵显达；
奸门有缺，必有婚姻不幸之事，獐头鼠目，尽是心短目浅之徒；
笑如裂帛，戛然而止，必为争强好胜之辈；眉疏目散，高谈阔论，
鲜非薄情寡义之属；如是等等......
为什么面相能基本反映人的一生？我们当然可以说，人的经
历、生活状况会体现在一个人的外表、举止和气质上，但这只能
作为部分解释，全面作科学层面的解释是会遇到难题的。事实上，
一到三岁的小孩似一张白纸，但却依稀可以看出一生前程。
此外，如毛泽东的相貌，面如满月、天庭饱满、丹凤眼、元
宝耳、渊停岳峙、虎步龙行......无一不是典型的帝王之相，真如
《三国演义》中讲到有人窥看关羽时所惊叹："真天人也！"由此，
我想到中国历代正史中所讲到的开国皇帝之伟岸，恐怕所言亦皆
有实据，纵有恭维之语恐怕也是出自肺腑，就如今天我们怎么誉
美毛泽东都不为过分，都绝对心悦诚服一般。
因此，我个人认为，相貌虽为天生，虽为物质形态，但因为
其并不在已有物质之外横生任何非物质之灵异，所以的确堪为命
运之表征，而命运的存在，所隐藏的真谛就是我们所见所处之世
界绝非简单的唯物。
此外，我还注意到，除一生的命运之外，一时的运气也有明
显的痕迹。我在大四时参加了两次托福考试，第二次考试，我感
觉还不错，心里是报了很大希望的。那时，等成绩是非常煎熬人
的，所以我就经常与同学打扑克来消磨时光。等到终于可以花点
儿钱提前知道成绩的那一天，我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揣了
一百元钱就去博士生楼查分数去了，一查，心中那个凉啊！才
557分。晕头转向地回到宿舍，躺在那儿就想睡觉，可又怎么都
睡不着。同学们一边安慰我，一边邀请我打会儿牌，转移一下注
意力。可是，我发现，自从那天以后，连续三个多月，我就再没
有赢过一次牌，而且经常是被别人打得"不出窝"就输了，以致
大家都称我为瘟神，再没人愿意和我搭档了。我就想啊，人这个
背呀！撒尿都打湿脚面。你如果为一件事付出很大努力，而竟铩
羽而归，往往就会元气大伤，好久都恢复不过来。
再如，体育比赛中，经常会有不可思议的奇迹，或者匪夷所
思的运气让我们感到冥冥的存在。有时候，一场足球，就是得势
不得分，连续数次射正门柱或门梁，于是解说员就会感叹"上帝
没有站在你这边"！当然，这只是种联想，但恐怕每个人都曾经
领悟过这种联想。在刚刚结束的雅典奥运会上，中国与俄罗斯席
次之争，一方面反映出两国的国力之争，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两国
的国运抗衡。俄罗斯的体育实力不是不济，而是整个国家的气势
不够，中国赢就赢在这条东方巨龙不可遏制的强劲的崛起势头
上！观看中国女排与俄罗斯女排的决赛，在狂喜之余，也不禁为
俄罗斯国势的衰败而深深惋惜，这场经典的绝地反击之役，其过
程不就是两国国运竞争的浓缩吗？其结果不就是两国当下国运
消长的必然趋势吗？而中国与美国在奖牌榜上位置的交错上升
和结局，不也正是中美两国国势颉颃在体育上的反映吗？新生事
物在战胜旧事物之前，必然有一个跃跃欲试的试探过程，由此，
我们能不为中华民族的锦绣前程欢欣鼓舞吗？所以，我想，冥冥
中，天地间，真的是充彻着许多磅礴的气流的，气流的激荡，就
是我们所说的风云际会，而我们自身的成就，就往往是这时候的
应运而生。回想起，中国的两次申办奥运会，2000年，我们以
两票之差惜败悉尼，2008年，我们终于以绝对优势如愿以偿。
这样的一个过程，亦让我想起《易经*乾卦》中的四五爻所言：
"或跃在渊，无咎；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潜龙勿用，阳气潜
藏；终日乾乾，与时偕行；或跃在渊，乾道乃革；飞龙在天，乃
位乎天德。这难道不正是中国二十余年强盛之路的真实写照吗？
所以，我想，体育的辉煌，绝不仅仅是体育的辉煌，女排的精神，
也绝不仅仅是女排的精神，它们都是为国运昌隆奏响的前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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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电视，如见众生相。
每当看到历史电视连续剧中你死我活的争斗时，就不禁感
慨：一切繁华皆是梦啊！王侯将相，嫔妃宦侍，勾心斗角，费尽
心机，而今可有一人尚在？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荡气回肠，恩
恩怨怨，谁觅当时意乱情伤？无非落得后来人笑他看不穿！
看过电视剧再看今人，笑他人看不穿者，自己又何尝不是为
名为利，绞尽脑汁，为情为爱，痛煞心房！看过电视剧再看新闻
联播，舞台上不是又在上演着放不下的干戈，说不完的谎言！看
过历史剧再看现代剧，无数俊男靓女，多少悲欢离合，拼搏在财
富的梦幻中，一生伤痕累累亦不悟此生实如云烟！
想到今日之事，百年后皆为虚幻，自不钻营于蝇头小利，为
人不过且尽其责而已，谁还计较刹那得失，谁还屑于与俗人争名
夺利？看别人防贼一样防着我，瞥小偷一样瞥着我，吃着嘴里的，
看着锅里的，唯恐我等抢了他去，不禁哈哈大笑，真是"不知腐
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啊！
想到今日之情，百年后亦为虚幻，自不戚戚于阴晴圆缺，性
情不过随其缘而已，谁还耿耿于偶尔误会，谁还不眠于短暂分
别？潇洒而不失真诚，关爱中尚留悠闲，携手看春花秋月，相伴
度似水流年，白云悠悠，任它悠悠，枫叶如醉，随我流连，溪边
笑看青春模样，抬头忽见夕阳薄天，人生于我何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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