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典型的宿命论观点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而中医和风水则是一对挑战这一观点的难兄难弟。中医对“生死有命”说不,风水除了对“生死有命”发出抗争之外,更对“富贵在天”发出“夺神功,改天命”的檄文。中医师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大有人在,而风水师中以“救贫”解困为自己的职业操守的也不在少数。像江西派风水宗师杨筠松专门帮助穷人脱贫解困,被世人尊称为“救贫先生”。《湖广通志》记载的卜梦龙“善地理,人家迁移坟墓,必请之,不受谢。”看,就风水义务工一个。又像《金溪县志》记载的“开溪术士”“杨院使者”,他明知金溪属凤凰形,如果开发就会伤人,但他以天下为己任,怀“苟为溪奠万世之基,吾何惜焉”之壮志,带“其徒十人于经始日,分遣往南北,具不获免”,为开辟金溪不惜赴汤蹈火,何其慷慨而壮烈。中医和风水实际上是古代中国人“夺神功,改天命”的工具,而医师和风水师则是“夺神功,改天命”的战士,当然这些勇士在古代是相当受人尊敬的。古代有一流举子二流医 三流风水 四流批 五流丹青 六流相 七僧 八道 九琴棋的九流之说,医师和风水师摆在第二第三位,比画家音乐家地位都要高。
那么,他们是怎么“夺神功,改天命”的呢?
原来中国人认为“气”是构成宇宙的最基本物质。庄子说:“通天下一气耳”,“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朱熹认为“鬼神只是气,屈伸往来者,气也。天地间无非气,人之气与天地之气常相接。无间断,人自不见。”“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朱文公文集》卷一),理是道,是抽象规律,气是器,是具体的物质。它处于不断的运动变化之中,自然界万物的生、长、化、收、藏,寒暑的更替,都是气运动变化的结果。气的运行周期有很多种,有12时辰说、廿四节气说、四季说、8年说、9年说、10年说、12年说、20年说、60年说、64年说、180年说、540年说等等。也有人认为气是某种构成生命、产生活力、体现为精神的抽象物,无形而无所不在。既然世界是“气”构成 的,那么中医和风水就从调理“气”入手,来改变命运。中医调理的是人体的“气”,风水调理的是天地的“气”。
中医认为气是构成人体并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最基本物质,人体脏腑、诸窍、精、气、血等都是由气聚而成的有形之质,而元气、宗气、卫气等无形之气,则具有推动脏腑的功能活动等作用。认为人的生命是由精、气、血、津液和神构成,气含先天之气(肾)后天之气(脾),水谷精微和肺吸进的空气合为宗气。气为阳有温熙,推动,固摄作用,气能生血,气能化津,气与血相须为用,濡养着人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是人生命的动力和源泉。山东大学教授刘大钧认为中医的“中”并不是指中国,它出自“有病不治,常得中医”, 是指对身体“通闭解结,反之於平”,使阴阳协调平衡而致中和,这种看法也许更接近“中”的本质。人体气有正有邪,正气要固要培要疏要导;邪气要祛要除要散要发。气也会随经络运转,人们可以在针灸活动中,感受到人体中“气”的存在,针灸有反应时就叫得气。
中医通过“望、闻、问、切”来观察气的,从而进行辨症施治,通过中药、针灸、推拿按摩,通过气功等方式来调动气,运行气,从而使身体阴阳平衡,达到健身延年的目的。
风水所调理的是天地的“气”,以前有人说气是原子,现在有人说是量子,但我更愿意把它想象为一种场。《葬书》说:“气乘风而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这是风水的由来。“气”有生气有煞气,他们除了有时空性之外,一般来说在平缓的山脉、和缓的流水、平静的空气中有规则、平稳地运行的气就是生气;而随陡峭的山坡、奔腾的流水、猛烈的飓风中急剧地、不规则地冲击而来的气则为煞气。生气能给一个地方和这地方的人带来活力,从而使人走上幸运;煞气所到之处使人产生错乱而出现衰败,甚至产生灾难。风水的功能就是要回避煞气而趋迎生气。有些植物和动物能感受到气的运行和存在,比较典型的例子是:福建一些地方处暑前种的黄豆会掉叶子,而节后种就不会落叶。这是因为早种的种子在地里接受处暑之气,而后种的节气已过,没有接受处暑之气的沐浴,就没有自然落叶的能力。公鸡是一种对“气”运行比较敏感的动物,当它感受到气后便会鸣叫,在一个村落里公鸡打鸣的先后顺序总是和该村龙脉行气的步调相一致。自然灾害发生前,如地震、山洪爆发前,煞气总会先行到来,许多动物就能感受到它的来临,而有一些异常表现,这常常见诸报刊的灾害报道。沿海的船民们如果发现老鼠成群地从船上逃走,根据经验他们知道这只船要出事了,这大概是老鼠在船上感受到了煞气已经来临的缘故吧。据说聚气的地方会有一些特殊的表现,比如比较暖和,霜雪堆积不住,特别容易化解。不同的气有不同的颜色,据史书记载古代有高人能观气,他们于夏秋之交,雨霁之后,丑寅之时去观气,从而预先判断地方治乱,且早为之备。
风水通过阴阳宅的操作来实现对气的运用,阴宅因为法规要求火葬和现实公墓限制已无多大的运作空间(阴宅风水也比较难为现代人所接受),现代风水主要是在阳宅上施展其技能。他们通过地理“裁成”,从对大区域的规划到每座房屋的坐向排列,一直到住户室内的摆设布局的操作,来“趋生避死”和“迎生接旺”,从而“夺神功,改天命”。
挑战必然遭到回击,由于中医“ 药之已病,其验又见,故君子信之;宅之吉凶,其验赊远,故君子疑之。”(《答释难宅无吉凶摄生论》·嵇康)由于反应的时间不同,人们对中医和风水的看法也不同。中医反应周期短,所以相信中医的要比风水多,因而风水所遭受的攻击远比中医要多而强。但历史上反对风水的基本上是宿命论者,而他们的武器也就是“天命”,从王充、司马光到张居正无不如此。这场争论虽然在中国“君子和而不同”的思维中并存不勃,但宿命论者们无所作为的思想并不值得称道,风水与宿命论相比自有其积极性,毕竟给人以改“天命”的希望。
嵇康说“不谓吉宅能独成福,但谓君子既有贤才,又卜其居,复顺积德,乃享其吉。”这就是说一个人要有点“贤才”,同时也“卜其居”,讲究一点风水,而且要“积德”,才能“享其吉”,嵇康的这个观点也许更能为我们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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