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子经常做梦。 而且有时还会做同样的梦。 珊子记忆中最常做的一个梦便是:珊子沿着长长的、黑唬唬的铁轨慢慢向前走,耳边是呼呼的风在刮,不知道来自哪个方向,吹的珊子直晃悠,珊子不能掉下去----那铁轨铺在空中。因此,珊子在这个梦里常被吓的心都飞了,胸膛里感觉空空的。但,更让珊子感到害怕的是:没有人逼珊子那么走,而珊子却感觉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一定要珊子从那里走似的,没有理由的走。 每当珊子极力想走稳一些的时候,迎面总有有低低的云层压过来,一开始是压的珊子抬不起头来,后来就是拥着珊子的身体摇晃,再摇晃,珊子心里怕极了,急的满头大汗,珊子这时开始大声地喊,但是发出的声音却是那么的细微,珊子自己也是刚刚能听到,于是无论珊子如何的叫喊也没有人能听的到。 云层更浓了,力更大了,珊子终于身子一斜,从悬挂的铁轨上掉了下了来。而此时,珊子也就会被惊醒了。
努力睁开眼,似乎还有些惊魂不定,但已有阳光正懒懒散散地透过鹅黄色的窗帘洒在珊子的小屋里。 窗外的世界已开喧嚣起来,珊子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开始一天的生活。 这是她离开家乡漂泊在的第三个城市。每一个城市都给珊子不同的感受,或感动,或心伤,或满足,或失落。但当她离开时,总是会把属于那个城市的一切都留下。唯有这个梦总会跟着珊子漂到另一个城市。这一直让珊子很迷惑。
在一个偶然却又似必然的情况下,珊子恋爱了。他是一个有着温和的目光,低沉声音的男子。他的所表现的沉稳、成熟正是珊子喜欢的类型。所以,尽管珊没有把握,但是她也爱了。因为她不想再错过幸福。哪怕是没有承诺的爱情。 他从来没有与珊子谈起过未来,更多的时候是燃一根烟,让烟雾绕在他和珊子的脸中间,思索着。珊子从来不问他在想什么,她在等他慢慢对她说。可是他始终没有说什么。珊子心有些冷了,痛了,于是,她选择了又一次远航。
当她到达一个陌生的城市的当晚,她睡的很艰难。最终还是睡着了。那个梦又出现了。梦中的她还是沿着空中铁轨在慢慢地走,而这一次云朵没有能将奋力向前走的她拥倒,而是一个模糊的男人突然出现,一把将她拉了下去……再一次惊醒,却发现泪水已浸湿了枕头。 本来她以为会如从前一样,淡忘渐远的一切,包括他。她希望自己做回原来那个虽然没有快乐却也没有忧伤的自己,希望他从来不曾出现过。然而,她第一次感到放弃爱情的艰难。 而在这时,他来到了珊子身边。告诉她,他从来不曾遇到珊子这样的女子,他感到他抓不到她,就像云一样的她。他说,珊子是他遇到的最美的女人,他不知道她是否真实,是否能真实的和他过一生。他一直在跟自己斗争,所以,他一直沉默。 珊子不说话,默默的听着,咬着牙忍着就要滑落的委屈的泪水。 “嫁给我吧”! 他在沉默了几分钟后,突然对珊子说。 珊子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他, 他望着珊子的眼睛又说了一遍:嫁给我吧。 珊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觉到幸福是什么感觉。泪水终于夺眶而下,忍不住,抽泣起来。 “我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受了不少委屈。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的委屈,我会照顾你,呵护你……”他的眼中也悄悄地滑落了一颗泪。 在那一段日子里,珊子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与他在那个城市里留下了太多的幸福的脚印,此后,那每一个脚印上,都有珊子的回忆。
他走了。 说好过一个星期来接她。然后就再也不分开。生生世世。 电话里他对珊子说:本来想按自己的设想建一座自己的心爱小屋,现在看来有些不及了,我们购房可好?珊子嘴角溢着挡不住的微笑:一切听你的。 于是她每天都痴痴傻傻的笑着,等着。等着他安置好一切后来接她走。此时,在等待的甜蜜和思念的痛苦中包围的她并没有想到,这一切最终也只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一个美丽的、残酷的梦。 一个星期过去了,他没有实现他的第一个诺言。理由有千万个,珊子不知道该信哪一个,却也哪一个都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电话那头的渐渐没有底气的声音,把珊子的满脑子的美好蓝图渐渐涂上了黑色。虽然他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告诉珊子,让她等他。于是珊子开始半是痛苦半甜蜜的等待。虽然她也设想过每一种残酷的结局,但都被缠绕在她耳边那些真挚动情的话和他真诚的眼神淹灭了。 于是,当珊子意识到一切都将是一个美丽的泡沫时,珊子那颗一向很敏感的自尊心被狠狠地刺伤了。她不肯相信那一切只是过眼烟云,一切都是虚假温柔,更不肯相信那句“我从不轻易许诺,既然许诺了,我就会用尽我的全部去实现”也是假的。
珊子依然正常上下班。虽然有几次差点被擦身而过的车辆撞倒,却也从没有迟到过。只是会在每个夜晚倦在床上的角落里,目光空洞的似乎穿过了眼前的世界落在某一个虚缈的星星上。眼泪,早就不能诠释她悲痛了。 珊子决定离开他。但面对着他的时候,又被他那一副痛苦、无神的样子动摇了。昔日精神抖擞,沉稳细腻的他全然不见了。不变的只有那低沉的声音,却也多了些无奈的语气。当他被非要个答案的珊子逼急了时,就说了句:我不想分手,我舍不得你! 珊子最恨自己的柔弱,更恨自己的情感为何不能如水龙头一样一拧就停。因为她那些不争气的弱点,带给她的还是等待的痛苦。 从来不相信时间能改变爱情。珊子一直对爱情有着神圣的敬意。但,事实如此。在经过无数个日夜的等待,无数次的伤心流泪,珊子的心渐渐的有些习惯了。思念也没有原来那么强烈了,继而淡的连珊子自己都有些惊讶。难道这就是我的爱情吗?她不止一次的在心里问自己。
在一个周未,珊子独自踱到曾和他并肩坐过的古木长椅上,坐上面静静地发呆,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与他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最后一次为他流了一次眼泪,算是对逝去的爱情的悼念吧。 当晚的梦中,珊子又走在铁轨上。他也在。 他在珊子的前面飞快的奔跑着,珊子喊叫着:小心!千万不要摔下去啊!!但他似乎听不到,一直在跑。珊子怕极了,想去拉住他,但脚如何也走不快。眼看他就要远的看不见了,突然一阵大风袭过来,他连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就摔了下去…… 珊子心猛然的一疼,醒了。只见有风从昨晚忘记关的窗口处使劲的摇着她心爱的带有星星和月亮的鹅黄色的窗帘。 她知道,他终将不再会回来了。虽然似乎从没有在她身边停留过。 生活依然在继续。在珊子学会遗忘以后,她脸上有久违的笑意在慢慢绽放。当然只是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当她路过那间同他去过的咖啡屋,还有洒满他充满柔情话语的长椅时,她的心仍在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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