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佩紫

   　扬州的三月，借太白行吟的轻舟，一泻千里，穿越千年烟雨，飘然而至，栖落在瘦西湖岸柳的枝头。柳色迷离。柳，一种古老的植物。《诗经》并不遥远。那位谦谦君子，依然舞着满袖斯文，站在溪边看柳絮纷飞：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他多么浪漫，他的记忆里永远留着一幕轻扬的春天，像一缕长发，在他眼前飘忽。

　　［扬州宜杨］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如是说。世间万物，最能撩人思绪的，是杨柳。其絮纷纷扬扬，轻似烟，白如雪。柳是扬州市树。柳与扬州之间，千丝万缕。没有灵动的杨柳，扬州形象，该是怎样灰色和苍白。炀帝南巡，挖运河，接受大臣虞世基建议，遍植柳树于河堤两岸。扬州史上大规模植柳，这是第一次。运河两岸，至今仍是水迷蒙，树烟笼，像一幅多年的水墨画。扬州气候温润，极宜柳树生长。江南春早，过了惊蛰，新鲜嫩芽就在柳枝上蹦跳，堤上，湖上，有蒙蒙柳烟开始弥漫。置身十里烟笼，听绿色滋长，像听丝丝微雨，滋润身上。

　　［柳巷］在小秦淮河东岸。有柳排列成行。分南柳巷和北柳巷。《扬州画舫录》中有描绘。你背着画夹，由彩衣街拐弯，爬坡，迈上北柳巷。不凑巧天正下着蒙蒙细雨。你撑着油纸伞在小巷里寻觅。雨巷深处你无意中遇见一个卖花女子。“茉莉花！”一声水灵灵的卖花声，像一帘春雨渐渐浸润心田。你只能听。你的画笔，断在桥边。

　　［杞柳］垂柳你见多了。扬州东郊有一种丛生落叶灌木，叫杞柳的，你很少看过。你当然见过那些工艺精美的“江南柳器”：柳篮，柳篓，柳匾，柳包，柳箱。都是杞柳编的。扬州东郊的百姓，把好日子都编在了缤纷的柳器之中。当你见到河岸边一丛丛杞柳时，你会发现垂柳含蓄，有柔顺的安静；而杞柳，满身长着青春和热情。那姿势美极了，像少女舞蹈，一条条，一根根，向上舒展，有妩媚的涌动。

　　［拂柳亭］在西园曲水。虽非旧迹，拂柳亭三字却是旧题。扬州风景美，人如潮涌。想避开热闹，领略扬州景致的疏朗与幽美意味，西园曲水的拂柳亭一带，是个好去处。沿河遍布桃，柳，冈阜多松柏，翠竹，河水清洗着岸边的野花。循着潮湿的花径，沐雨而来，可见拂柳亭前，垂柳轻甩温婉的水袖，轻拢烟云，飘逸如水。

　　［长堤春柳］烟花三月，长堤春柳是一页序章。虹桥至徐园一段，沿堤遍植杨柳，间以碧桃，景致最是荡人。长堤春柳为清代遗存，湖上二十四景之一。原先景观：南起大虹桥，北至蜀冈，绵延五六里，如絮如烟，是扬州风景性灵所在。烟锁五亭，莲桥错落，形成“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烟水图卷。蜀冈，明月，曲水，烟波，像泼墨，洇成纯粹的写意。

　　［绿杨城郭］柳笛一声，翠了溪涧，绿了蜀冈。有暗香盈袖，使绿柳城郭浮动。这是一种意境。和烟雨江南意味一样。扬州没有山，但从远处看扬州，有蓝天，有绿水，有烟柳，有白粉墙，有青砖灰瓦，更有江南的细雨。清新，幽丽，柔和，纤细。清代扬州诗坛盟主王渔洋写道：“绿杨城郭是扬州”。无数垂柳，皆是临水的姿势，轻甩水袖，舞出千古风流。

　　你读了无数的唐诗宋词。你已经体味了扬州的凌烟春色与长袖善舞。“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一声檀板，仍在击响着姜夔的扬州慢；“青山隐隐，绿水迢迢”。二分明月，你温柔了杜郎的多少相思，醒了多少扬州梦！

           2004年3月10日游杨州有感